大人,得加錢

傲骨鐵心

歷史軍事

乾隆三十七年,北京。
天剛過中午,約摸午時三刻左右,前門外大柵欄有名的韓家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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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 賈大人不是韃子

大人,得加錢 by 傲骨鐵心

2023-10-15 17:06

  兩個少年身上的衣服以及頭上的發型,賈六再熟悉不過。
  應當就是楊遇春說過的假漢人了。
  “跑啊,再跑啊!”
  壹個阿科裏寨駐防營兵用長矛朝其中壹個少年膝蓋猛的掃去,少年疼得當場倒地,眼淚和著血水在眶中打轉。
  另壹個腿上被營兵戳出壹個血洞的少年見狀,拼命朝倒地的少年沖去,張開身子替他抵擋著營兵戳來的矛頭。
  這是兄弟倆。
  “戳死這個漢奸崽子!”
  兩名營兵的長矛同時洞穿哥哥的後背,血水順著哥哥的胸膛不住滴落。
  哥哥卻是壹動不動,只緊緊的抱著弟弟的身體,似乎只要他還有壹口氣,就絕不會讓人傷害弟弟。
  因為,弟弟是他在這個世間最後的親人。
  他的父親、母親、他的姐姐,都死在了搜山的清狗刀下。
  “啊啊,啊巴……”
  被哥哥用身體護著的那個倒地少年急得拼命叫喊,可是發不出聲音。
  竟是個啞巴。
  不遠處,壹隊正在歇腳的運糧民夫蹲在寨墻看著面前的這壹幕,目中沒有同情,而是痛恨。
  要不是這些假漢人同番賊壹起造大清的反,他們能千裏迢迢來這鬼地方受罪麽。
  活該,活該!
  “胡阿大,妳莫要這麽快弄死他們,養幾天玩玩也好。”
  寨墻上壹群拿著鳥槍的營兵趴在桿子上哄笑著。
  賈六嘆了壹聲,準備讓祖應元過去問問怎麽回事,那福建綠營的外委把總劉德已經奔了過去,並示意德陽兵住手。
  這讓賈六壹楞,但很快策馬向前,因為劉德對那幫德陽兵指了指自己。
  “怎麽回事?”
  賈六沒有下馬,拿鞭子指了指那兩個少年。面對綠營兵,八旗官身上自有壹股氣勢。
  “回大人話!”
  那個叫胡阿大的哨長不敢怠慢八旗官,躬身行禮後說兩少年是他們在附近山中抓到的漢奸崽子,正要處死他們。
  漢奸崽子?
  又壹個讓人顛倒三觀的說法。
  但,是對的。
  於清廷而言,仍就不願承認他們對中國占領的漢人,不就是漢奸——漢人中的奸賊麽!
  賈六的祖先賈漢復因為幫助滿洲,不同樣被當時的漢人認為是漢奸麽。
  不過乾隆憑什麽罵大清的功臣們是漢奸?
  難不成他也是漢人?
  不是漢人,能幹出這騷操作來。
  將來有空就造妳乾隆的謠!
  ……
  賈六知道沒法救下這兩個漢人少年,但他還是問為何不審就處死的。
  德陽兵那什長說道是上頭傳下的軍令,凡捉到番軍中的漢奸壹律處死,至於其他番賊倒是可以受降,押至美諾寨處置。
  賈六點了點頭。
  他在美諾寨確是看到有幾百看起來不像是漢人的番人。
  這些番人多是俘虜,沒有遭到虐待,在寨中也能自由活動,想來是清軍高層用於分化金川反清力量,尤其是土司勢力的伏手。
  也許是乾隆的授意吧。
  畢竟於乾隆而言,金川反清的漢人才是他壹定要加以消滅的,那些番人土司只要不是堅定反清復明的,倒是可以給個機會。
  “大人,是雙生子呢。”
  在楊遇春的提醒下,賈六這才發現兩少年竟是雙胞胎,想了想,翻身下馬走到兩少年面前。
  被長矛洞穿胸膛的顯然是哥哥,活不了了,胸口的血正咕嘟的往外冒。
  弟弟身上也有多處傷口,腿似乎斷了,但傷勢看上去並不致命。
  可能是知道清軍中八旗與綠營當官的、當兵的穿著區別,尚有壹口氣的哥哥痛苦的看了眼賈六後,突然從口中吐出壹口血水:“狗韃子,妳們不得好死!”
  韃子。
  百年之後,猶有人記著這壹稱呼。
  賈六沈默。
  那少年突然掙紮站起想要撲向賈六,楊遇春下意識的擋在前面。
  壹把長刀憑空出現,“豁”的壹下砍在哥哥的脖子上,伴隨著刀刃入肉的切骨聲,鮮血“噗嗤”噴湧而出。
  濺了楊遇春壹臉,站在其身後的賈六也未能幸免。
  鮮血染紅了他的官帽,染紅了他的頂珠。
  “啊巴,啊阿巴!……唔唔,啊巴,阿巴……”
  離頸的不屈人頭滾落在眾人腳下。
  眾人耳中回蕩的是無法開口說話的弟弟哀嚎聲。
  “該死,叫大人受驚了!”
  胡阿大收刀在手,將那無頭少年的身體踹倒在地,繼而揮刀便要將地上的漢奸崽子也剁了。
  賈六終是出聲制止。
  打量了眼地上那個悲痛欲絕、眼中滿是仇恨的弟弟,賈六朝站在邊上的劉德吩咐道:“將這漢奸崽子帶上,回頭我有用。”
  “嗻!”
  “來兩人!”
  劉德目中壹動,立即指揮兩名手下上前將那少年拖到壹邊。
  “阿巴……阿巴……”
  少年極力掙紮,但卻無力掙脫,被拖拽的時候雙眼死死的盯著哥哥的腦袋。
  “大人,這?”
  胡阿大有些猶豫,不知道是否將人交給緝捕隊。
  賈六看了他壹眼,淡淡道:“我有用。”
  “嗻!”
  賈六是八旗軍官,八旗軍官說有用就有用。
  胡阿大不敢得罪八旗出身的賈大人,示意手下將被他砍死的漢奸崽子屍體拖去丟了。
  本來準備在阿科裏寨住壹晚的賈六不知為何,竟是下令隊伍繼續前進。
  那個腿受了傷的少年啞巴因為無法行走,被劉德讓人放在了拉著他們口糧的車上。
  天黑後,第七緝捕隊在壹個兩岔口紮營。
  這裏壹條道路通往木果木大營,壹條則通往提督董天弼處。
  為了應對番賊的襲擾,清軍在沿途設置了很多關卡、寨防、軍驛。
  此處也有壹汛綠營兵駐守,是成都的綠營兵。
  八旗緝捕隊的到來,讓這處位於深山之中的關卡變得熱鬧起來。陸續也有從前線空車回來的兩支運糧隊在此落腳。
  夜幕降臨後,營兵升起篝火,壹堆又壹堆,從高處看下去,如星星點綴。
  可能是因為快過年的原因,近來番兵襲擾次數降低,這兩天道上也沒有發生過襲擊事件,這讓賈六心比較定當。
  等後天到木果木領取任務完成的憑證,就可以回美諾寨過年了。下壹次第七小隊再出來巡防得半個月後。
  劉德的手下用現有的鍋竈開始做飯。
  很快,米飯的香味就彌溫在營地。
  由於白日的事情,賈六沒什麽心情,草草吃了兩口便鉆進帳篷睡覺。
  保鏢兼打手的楊遇春被賈六要求同自己睡在壹個帳中,防止出現什麽意外情況時有人能替他頂壹下。
  半夜,睡得迷迷糊糊的楊遇春被旁邊的驚呼吵醒,睜開眼的同時,下意識的抄起放在席子邊的鐵棍,壹躍而起便要沖出去。
  可是,外面,靜悄悄。
  再壹看,竟是睡在另壹邊的賈大人在做噩夢。
  “護駕,護駕……”
  賈六嘴不住呢喃著,額頭汗水滲出,不知夢中遇到了什麽可怕場景。
  “呼!”
  賈六直直坐起。
  不止額頭,背上也滿是汗水。
  “大人?”
  楊遇春怔怔的望著雙眼睜開的賈六。
  “大人做惡夢了?”
  “嗯。”
  沈默片刻,賈六披上衣服穿上鞋,順手拿起晚間沒有吃完的壹塊肉餅走出帳篷。
  外面,很冷。
  楊遇春“護主”心切,提著鐵棍也跟了出來,卻發現賈大人竟是往關押那啞巴少年處而去。
  斷腿的啞巴少年被用繩子綁著同狗蛋關在壹起,竟是壹直沒睡,臉上亦滿是淚痕。
  發現賈六,這啞巴少年怒意上湧,“啊巴啊巴”的情緒很激動。
  嚇得邊上的狗蛋又往邊上縮了縮。
  發現這少年的腿上竟然綁有木板,且還有條棉被,賈六楞了下,旋即默默蹲下,將那塊肉餅遞在幹草上,並瞪了眼想要過來搶奪的狗蛋。
  之後,又默默的離開。
  這讓啞巴少年有些困惑。
  十幾步後,賈六猛回頭。
  “記住,我叫賈東閣,我不是韃子。”
  深夜的蜀中群山,冷、奇、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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